餐桌上有一秒钟的闷涩。上官霆的视线讳莫如深地放在靳宁楷身上,在明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下,故意提出这种问题,明摆着的敲打之意。上官岚默默放筷,在靳宁楷开口前往他手臂按一把,面向父亲说:您不是最清楚了吗,当年您给他钱让我们分开,现在他送画给您就是偿还那笔钱。换句话说,他不欠您了,两清了,他不用再跟我划清界限,可以正大光明和我在一起。话语并不尖锐,却也不算柔和。上官霆面色稍沉,显露出长者的威严之色。他出生在富贵家庭,从小耳濡目染名门世家的行事作风,在为人处世上讲求面面俱到,在婚姻大事上讲究门当户对。即使他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,她这位男朋友也显然不够资格。可偏偏,他这个女儿是块裹着棉花的骨头,看着软实则硬,谁都别想把她框在规矩之内。上官霆手中慢摇着酒杯,严厉的目光逐渐收起,缓声问道:你现在从事什么行业?游戏开发。靳宁楷应道。年薪多少?去年……爸。一听到跟钱有关的话题,上官岚立刻出声打断,不是所有人都像您含着金汤匙出生,他年薪再多也没您家底厚。是,他没家世没后台,您生下来就有的东西他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,但我不认为他比您差,他从一无所有到今天这样全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,要是换作是我,可能连他一半的成就都达不到。话里话外都是分外的偏好与袒护。靳宁楷手心全是冷腻的汗,此刻被她紧紧握在手里,揉成一股温流淌过心间。桌上一时无人讲话,空气在一言不发中渐渐凝滞。许慕青扣着下颌轻轻一笑,打破整个略微沉闷的僵局。她望着对面的小情侣,眼内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宽容与宠爱,我女儿真是长大了,都会护短了呢。上官霆斜额看向她,叶慕青笑得温婉,轻柔地抚在他的手臂,岚岚第一次带男朋友回来,你别板着一张脸问这问那的。她的举动与话语是对他的安抚,上官霆面色稍微好转,唇边浮现一抹近似无奈的笑,是我过于紧张了,也算知道为什么老郑见完女儿男朋友闷闷不乐了一周。老郑可是出了名女儿奴,再优秀的男孩都入不了他的眼,咱家不一样,女儿高兴比什么都重要,对么?话说这份上,上官霆只能顺着台阶下,夫人的面子要给,女儿的意愿也要尊重。……吃过晚餐,许慕青随上官霆去书房。上官岚坐在客厅,仰头望着父母上楼的背影,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惆怅。阿姨送来切好的水果,靳宁楷礼貌性地向阿姨点了点头,接过放在茶几上。一颗草莓用钗子送到嘴边,上官岚魂不守舍张开嘴,牙齿小小咬下一块,机械般地咀嚼果rou。难受了?刚才靳宁楷看到了,桌上摆着一份离婚协议书。他盯着她哀伤的眼睛,轻抚纤薄的后背,难受就说出来,我听着。父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,上官岚回过头看他,淡声讲:其实也还好。靳宁楷伸手摸到她的脸颊,将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,放心,我不会那样对你。他声线沉稳,眸光里漾满温柔,看起来真诚又可靠。假如他是个情场高手,只用这一招就可以捕获无数芳心。上官岚眉心微动,产生这个无理想法的同时又开始发散思维。她跪坐到沙发上,用双手箍住靳宁楷的脖子,做得好像要掐他,你以后要是出去玩女人,我就弄死你。她如此凶神恶煞换来的却是一声低笑,靳宁楷看上去丝毫没被震慑到,不紧不慢把手伸到她后腰揽住,如果有那一天,不用你动手,我亲手把自己了断。腰部随着力道收紧,她挨近他,听他再补充:但是永远不会有那一天。你最好说到做到。我能做到。靳宁楷毫不迟疑回答,反问她,倒是你,出轨了怎么办?我也不会。话是脱口而出,脸上却后知后觉显露一分犹疑,靳宁楷多敏锐,只消一眼便抓出她的心虚,哦,说假话。他换了一副脸色,不大好看。上官岚松开他脖子,急忙找补:才不是假话,我只是……只是不太确定。老实说,我以前认为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,但跟你分开的这几年我好像再也没有过心动的感觉,那些男生再好再优秀我都提不起兴趣,连江柠都说我活得像是遁入空门的尼姑,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爱,但我就是只对你有那种冲动,只能接受跟你有亲密关系。她一口气把话说完,平白的词藻以及没有明显起伏的语调组成一次内心的剖白,在她的立场上,她已经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掏出来,是最大程度地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。窗外的雪花簌簌往下坠落,积在树上压断了枯枝,咯吱一声脆响。四周安静了太久太久,以致将这细小的声音放大得清晰。空白时间被无限拉长,上官岚脑子发闷,脸颊guntang,心跳都快停止。她硬着头皮用指尖戳他,喂,你给点反应啊。靳宁楷嘴角慢慢上扬,笑了一下,将她的手握起来,放在自己的心口上。掌心严丝合缝压在薄薄的衣料,他的心脏跳动着,扑通扑通,一下一下,让她感受得清清楚楚。快不快?他问。快,超级快。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。我的反应给你了。靳宁楷直视着她,那你,能再直白一点?上官岚往他额头亲一下。不是这个。她又在他唇上吻一下。这次靳宁楷直接告诉她,说爱我。——岚妹:哼,男人就是得寸进尺。